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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6章 道祖賜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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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衣羽士望著阮慈的神色頗是和悅, 似乎並不因她的無禮而動怒,他雖然與阮慈是初次見面,但兩人之間, 猶如血脈相連, 天生自然有一段親近之意。這是因為本方宇宙便是陰陽五行道祖締造, 宇宙中所有生靈, 都等如是他的後代子民,傳承著他的基底道韻,這一線聯系,若非超脫本方宇宙,否則永遠拔除不了。不論今日走到這裏的是阮慈,又或者是太一君主、林掌門又或是楚真人, 和他都將是一般的親近。他望著阮慈的模樣, 便好似阮慈望著自己內景天地中一株特別秀麗的野花,溫然笑道, “確是桀驁不馴, 倒有些似白劍呢。”

阮慈對陰陽五行道祖, 實則也並無認真好惡,她心中一樣有親近之感,但因明了來去,並不會受這情念影響, 而是頗有些嫌棄陰陽五行道祖裝樣,聽他說話,心中也是一動,便問道,“這是你隨身寶劍,你忍見其被謝燕還吞噬隕落, 從此不存嗎?”

陰陽五行道祖望著阮慈,目光中似乎帶了欣慰和期許,含笑道,“你尚未超脫,超脫之後,會有永恒道主視界,到時再看從前,便會有新的答案了。”

阮慈道,“還未合道,便談超脫!這便是你要給我的獎賞麽?”

她所說的獎賞,是指自己為陰陽五行道祖完了心願,成為了道祖代行者,或者從古至今已有無數個代行者接近成功,但最終的結果,便是青君通過種種手段,間接締造的阮慈,達成目標。將涅槃道祖徹底斬落,再不覆存。

隨她話語,陰陽五行道祖面前似乎騰升出了一片宇宙虛景,無數驚人法相在其中沈沈浮浮,也不過凝煉為星辰中的一點塵埃,放眼望去,其中清濁兩分,明顯濁重清輕,正是因情念被賦予道韻,最終帶來的失衡結果。而在這宇宙虛景之外,還能見到一點細小塵埃,正在逐漸淡去,便是剛才被阮慈完全毀滅的瑯嬛周天,其在宇宙之中,也不過就是塵埃般大小,但少了這麽一點,本方宇宙才最終堪稱完美無瑕,無有了最後一絲不和諧的元素。

隨著阮慈心意,宇宙之中,又浮起了無數光點,似是在呼應她的念頭,其中一點微不足道,並不比胡不忘第一次身隕時留下的念花更大的靈機塵埃,正散發著一絲阮慈極為熟悉的道韻,阮慈目光追隨著它在宇宙虛空中浮浮沈沈,沿著看似隨機,但長遠來看卻是無比確定的軌跡,往虛數大海中匯入進去,不由喃喃道,“被削弱到這麽一點,方才能煉入本方宇宙之中麽?”

“她還能再度合道麽?你將她再度合道的時機,安排在何時?”

陰陽五行道祖笑道,“你心中也早已有了自己的猜測,不是嗎?”

和造物主之間的對話便是如此,即使知道他也是從修士修起,曾經和凡人無有任何不同,但此時阮慈既為本方宇宙生靈,便只能接受自己的所有念頭,都在陰陽五行道祖掌握之中,而本方宇宙的風起雲湧、機緣遇合,也逃不開陰陽五行道祖一個念頭的安排。她道,“那我的猜測,多數都是真的了?”

白衣羽士將拂塵隨手一揮,二人的目光,都隨著這拂塵而動,見它牽起靜室中浮塵飄蕩,陰陽五行道祖問,“你猜這塵埃,將往何處落去?”

阮慈開口才要說話,氣息便已拂亂了塵埃軌跡,她微微一怔,亦是有會於心:當她的意志也參與到歷史之中時,那些人原本的意志便無需再尋根究底,她的做法的確圓滿了涅槃道祖、青君、太一、洞陽乃至情祖、佛祖的某些心願,但這是否是他們最深的願望,此時人已非許願人,亦是無法深究。

涅槃道祖的心願,便是要再合第二道,但她是先天鳳凰成道,出生便為道祖,法體亦是大道體現,和涅槃大道結合得過於緊密,在舊日宇宙,永不可能有餘裕結合第二條大道。她提攜陰陽五行道祖,便是要解除自己和涅槃大道這緊密至無法分開,全盤相系的結合。而只要涅槃道祖存在,舊日宇宙便永遠無法毀滅,令那些修持毀滅大道做第二條、第三條大道的道祖也永遠都無法超脫,陰陽五行道祖斬下鳳凰,證道離去的那一幕,並未受到舊日宇宙任何道祖的阻攔,也無人和他爭奪這血腥道果,便是因為所有道祖都在等待他離去之時,帶走涅槃道祖,為他們下一步超脫,留下餘地。

而來到本方宇宙之後,陰陽五行道祖的承諾也只是完滿了一半而已,涅槃道祖在寂滅剎那被他帶入新生宇宙,這時機不可早也不可晚,早則生機猶存,他不算是斬落道祖,氣運也就尚不完全,無法凝煉道果開辟宇宙。若晚則涅槃道祖將再度涅槃,還將更加強盛,依舊無法和法體分開。因此陰陽五行道祖帶來的便註定是這被放逐在虛數之虛的幽靈。涅槃道祖從未在虛數之始烙下痕跡,倘若重啟宇宙,她便將永遠迷失,而陰陽五行道祖也將無法完願,因果中永遠缺了一塊,再也無法彌補。

此事對永恒道主的影響,或許比旁人猜測得還要更大,因陰陽五行道祖也許是從創世時便在布局解決此事,他以青劍創世,青君的處境,便和涅槃道祖如出一轍,她為生之道祖,誰能殺得了她?哪怕是為平覆虛數風暴,自身兵解,也只能說是暫且隱沒,其名其劍,照舊在宇宙中流傳不休,沒有真正隕落,便不可能從這大道結合過於緊密的窘境中擺脫,再合第二道。且在本方宇宙,因無有轉世之說,先天道祖或許永遠都無法合第二道。青君為了超脫自身,自然要殫精竭慮,思忖其中可能的門路。

自亙古至今,她也不知做了多少嘗試,洞陽道祖亦不知是她第幾次嘗試的產物,唯這一次,因果往覆之間,誕生了阮慈,她竟能真正走到這最後一步,捏合了涅槃道祖與青君因果,又有這般魄力,能將二者互相湮滅,寧可賠上自身道途,也不顧那超脫之機的歸屬,不計得失,無有勝負,將兩大因果就此合攏。青君和涅槃都迎來了自己真正的湮滅,涅槃更因阮慈之故,因果伴著她來到此地,在虛數之始留下了自己的一絲印痕,隕落之後,還有一朵念花如雪,散入虛數淵藪之中。

本方宇宙,修道者無法轉世,青君和涅槃的真靈,此時正在宇宙中一往無前地往前奔赴,匯入虛數淵藪,看似再無覆生的時機,更別說再合第二道了。但宇宙前路茫茫,只要一朵念花尚在,又有誰知道將來如何呢?胡不忘能從虛數中歸來,為情祖再合第二大道添了根腳,或者有一日,她們也能從虛數中返回。這一次倘若能夠合道,便有了再修第二、第三大道的餘裕,有了超脫的希望。

能夠合道一次,已是超出宇宙法則的例外之舉,想要再合第二次、第三次、第四次……這般的幾率,是何等渺茫?但不論是涅槃還是青君,均是一往無前,未有絲毫猶豫,哪怕明知自身將付出的代價,哪怕初次隕落之後,所餘殘軀,連本主抱負都已忘卻,甚而還在謀求覆生,與本來心願背道而馳——哪怕預見到了這一切,也沒有絲毫悔意,隨波逐流,等待著那或許永遠都不會將臨的機緣。哪怕此時身化念花,匯入淵藪,其心胸氣魄,豈有絲毫弱於他人?

阮慈哪怕走到了如今這一步,依然未敢有絲毫自傲,便是因為天下間這般豪情壯闊的修士,猶如過江之鯽,不論其最終走到了哪一步,其豪情如紫氣,映照虛數蒼穹,歷歷在目,使人不得不感佩再三,回思己身。今日的結局,是她在青華萬物天書寫,卻又是千萬載以來,萬千修士豪情的匯聚。哪怕道途千難萬險,亦要傾其所有,追逐那超脫之機,便是天數大道,亦休想阻我!

二人雙目,對視之間,已知彼此之意,或許青君當日定計之時,心中也有一絲僥幸,或許涅槃道祖在舊日宇宙時,也未曾想到自己要等候這許多辰光,但既然如今阮慈已完了她們的心願,這些細枝末節,又何須追究?向道之心,並無絲毫虛假,於人心深處,便無需探究太多。而此局已完,卻還有餘韻未盡,這亦是陰陽五行道祖現身的因由——此前發生的一切,都在阮慈書寫的結局之中,但阮慈書寫的部分,並沒有自己的結局。

見她了悟,陰陽五行道祖眸中現出笑意,溫和地問道,“你想叫什麽名字?”

——代行者完了道主夙願,功勳累累,以宇宙法則,不能無有報償,因此便激發了虛數之始中留存的陰陽五行道韻,為她重煉靈炁,又來問她真名。真名,便是陰陽五行道祖對她的報償!

在道主心中,本方宇宙所有一切,都可隨意書寫,便如同此刻,阮慈初次誕生之時,必然不是這般情景,只是謝燕還和王盼盼從不曾提及此事,此事在阮慈的世界中,便如同她的真名一般,始終屬於未知。當她作為代行者,為陰陽五行道祖完了心願,把涅槃道祖徹底煉入本方宇宙之後,她的根腳便落定到了這一幕之中,若是阮慈選擇回到初次誕生時的凡俗情景,也將得到一個真名,但那時以她傳承的凡人根腳而論,她將從此煙消雲散,無有覆生的機會。便是她對陰陽五行道祖有再多的怨言與迷惑,不喜他以眾生為棋的做法,此時此刻,也只有一個選擇,那便是接納陰陽五行道祖賜予的真名。

道祖賜名,那是多麽深厚的因果,多麽不凡的根腳。阮慈亦是知道此時此刻最好的選擇,她當請陰陽五行道祖賜名太初,如此她的根腳便會落在宇宙開辟之初的那一瞬,當陰陽五行道祖重啟宇宙之時,因青君已經隕落,阮慈便會是開天辟地以來,本方宇宙第一名道祖,剎那間可將宇宙過去未來融會貫通,獲得無上權柄,根腳深植本方宇宙最深處,青白雙劍隕落之後,將無有任何道祖能將她覆滅——

這般的報償,堪稱豐厚,她該無有任何不滿,更可借此權柄,設法謀求機緣,進入虛數淵藪,將那些已經投入其中的瑯嬛生靈覆生——

但……

但!

阮慈未有猶豫,只是擡起眼,似笑非笑望了陰陽五行道祖一眼,忽地問道,“道主,我在青華萬物天見證了你的離去,當時我便有個猜測——是青君求你走的,是麽?”

陰陽五行道祖微微一怔,旋即笑道,“不錯,她心中已有解局之法,無需我再插手,便請我走了。”

他所謂的離去,並非是真正抽身而走,只是意志不再降臨,但道韻仍在,宇宙法則也依舊遵循陰陽五行道祖定下的規矩運行,而陰陽五行道祖亦沒有毀諾,它只在虛數之始有一絲殘存,或者在為阮慈賜名,重啟宇宙,將是陰陽五行道祖最後一次以自身意志,幹涉宇宙運轉。其後便會耗盡靈機而散,那時虛數之始將再度隱沒,當重啟後的宇宙修士尋到此處之時,還能否許願,便不是此時的阮慈所能知曉了。

阮慈點頭道,“那我便不請道祖為我賜名了,我亦不會回到元初時間線,去尋我生身父母為我起的真名。”

如此重大的決定,亦難以令白衣羽士失去鎮定,反而微微一笑,註視著阮慈似是鼓勵地道,“那麽,你想求得什麽呢?”

無有真名,無法明了來去,根腳未曾落定,便無法走出最後一步,無法合道,但阮慈看著絲毫也不像是放棄了自身道途的模樣,站定原處,忽而笑道,“我現在好想回到青華萬物天中去,在那本源處為青君心書重新做主。道主,我終於明白了青君的想法,她請你離去時,必定和我一個想法。”

“忸怩作態,惹人生厭!你愛去哪兒,便去哪兒,愛做什麽,便做什麽,我有什麽可求你的?既為道主蒼生,便只有道主與蒼生的因緣。你心中只有大道,並無寵兒,又何須故作恩寵榮遇,我也不屑你的眷顧,我想要的,我自取去!”

隨她言語,那白衣羽士莞爾笑容之中,身形逐漸消逝,被他吹入阮慈體內的白煙,亦是絲絲縷縷往回沒入他周身靈炁之中,阮慈身形被不斷抽薄,最後只餘下沒入水潭中那一縷白霧,勉強勾勒出的模糊人形,往來處飛去。水面一陣波動,幻影破碎成泡,猶有餘音汩汩,回蕩在洞穴之中。

“我的事,實在不用你管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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